医院创始人、第一任院长爱德华·胡美
文/鲁建文
湖南的医院一直颇有名气，民间素有“北有协和南有湘雅”之说。它的创始人胡美是一位美国人，来到中国发展推广现代西医，却先后发表了不少有关中国医学的文章，并撰写了《中国医学之道》一书。晚年回国后，他在母校——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开课专门讲授中国医学，成为一名中国文化的传播者。
胡美年来到中国，经过一年的中文学习，医院。随着局面的渐渐打开，他收治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女性患者。对这位女患者，胡医生尤为佩服。她腹部烂有一个口子，长年流脓，医遍了长沙城里所有知名医生，都不见好转。从小酷爱读书的她，不仅对经史子集很有兴趣，而且读了不少中医名著。她根据中医理论，绘制了一张简单的解剖图给胡医生，并附言说：“吾病有因四：其一在于肾，其一在于腹股沟，其一在于脊椎，其一在于肠，请君诊断四者之中孰为真正的病因。”胡医生经过诊断后，分阶段给她进行手术，清腐祛脓。她自己也按照中国传统医学进行食疗。这样双管齐下，病情日见好转。可惜的是，第四次手术后，她没有好好遵医嘱，在24小时内，急于起身接待前来探望的亲友，结果死于胃肠意外出血。她去世后，胡医生备感遗憾，所留下的那张解剖图便引发了胡医生一连串的思考：中国的传统医学不学解剖，不做实验，凭什么探寻病因，作出诊断？一个未经专门训练的女性，通过阅读医学名著，也能绘出这样一张病理解剖图，且对自己的病因能说出一个大概，奥妙究竟在哪里呢？
正当胡医生对中国医学产生兴趣之际，医院来了一位患伤寒症的女孩，这成为他探究中国医学的一个起点。她的母亲陶太太，知书达礼，颇有涵养。听了胡医生的治疗意见后，感到与东汉名医张仲景著述中的方案十分相似，心里很是高兴。她急忙回到家中，找来了张仲景的名著《伤寒论》送给胡医生看，希望能有所帮助。这是中国最有名的医学著作之一，成书于公元年。书中关于伤寒食欲不振、畏寒头痛、鼻孔流血、发热等症状的记叙，以及不能猛药泄泻，应以猪胆汁掺醋灌肠和冷水浴降温治疗的记载，让胡医生很惊讶也很佩服。他想，就是一千多年后的西方医学家奥斯勒对伤寒的描写，也难以更加详尽，不能不说这位曾经的长沙太守的伟大。两位大师都曾在著述中提示，要特别注重两周后患者症状的变化情况，这是能否治愈的关键。结果不利症状如期而至，胡医生最终没能挽留住这位女孩的生命。但在这位女孩的救治中，他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，就是陶太太送的《伤寒论》这部书。从此以后，他便开始了这部中国医学经典的阅读。
不久，医院请胡医生出诊。这次出诊，对正在探究中国医学的他，确实触动不小。陈先生是到过日本留学的，比较信赖现代西医。他太太已怀孕四个月，突然呕吐不止，粒米难进。做过检查后，胡医生以为要治好陈太太的病，唯一的办法是手术取出腹中的胎儿。否则，患者只会中毒越来越严重，不仅呕吐难止，而且还会危及其生命。对胡医生的治疗方案，陈先生当即表示赞同，但其父母却坚决反对。无奈，陈先生只好再去找城里最有名的张医生。据说，张医生是张仲景的后裔，医术高明，治好了不少的疑难杂症。张医生来后，经过仔细把脉，开了3剂中药，并叮嘱了一些饮食调理的要求。牛皮还真不是吹的。刚服一剂药，陈太太的呕吐便基本打住；三剂药服完之后，病情便彻底地好转了。6个月后，陈太太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，一家人高兴得无法形容。胡医生得知这一消息后，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他的脑际浮现：张医生到底开了什么特效药给陈太太服了？中医药材中，那些烘干的根茎花果、虫壳兽皮，哪来的这么大的威力？
面对一连串的疑问，胡医生决定对中医药材进行一番考察。一天，他在中国医生侯先生的陪同下，来到了城中心的一家药店。药店的墙上供奉着一尊药王孙思邈的像；柜台后面的屉柜内，分别装着树皮草根、干花枯叶、虫末兽粉之类的东西，芳香扑鼻；旁边的货架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坛坛罐罐，里面装着的全是一些他叫不出名字，被称为滋补身体的名贵药材。他一边看，一边听侯医生的介绍：有用来治疗眼痛的熊胆，有能止呕吐的虎胃，有用来医治肺痨的水獭肝，还有“能治百病”的犀牛角和治疗风湿的蛇肉。侯医生一一道来，无不让他感到新奇。他发现这些药材，有的与西方医学在原理上还颇有相通之处，如用含碘丰富的海藻精治甲状腺肿大，用脂肪丰富的鱼肝治肺结核。他仔细琢磨着它们所含的成分，深深地感受到中医的魅力。打这以后，胡美不仅耐心地阅读张仲景的《伤寒论》、王叔和的《脉经》，还开始翻阅中国的药典。一有时间，便到城里的药店转转，了解中医药材的药理药性。在给患者看病时，除用西医设备进行检查外，也学着把起脉来。
在探究中国医学的过程中，胡美除阅读传统经典著作外，还常与中国医生进行交流。城里一位姓梁的布*使病了，通身浮肿，十分痛苦。家里人急得团团转，请去了一位姓王的名老中医，又来请胡医生。胡医生以为，这是自己与中医进行交流的极好机会，毫无顾忌，立马赶去。看到童颜鹤发的王老先生后，他便让其先行把脉问诊。王医生经过一番细心的望闻问切，便作出了诊断，说梁先生患有严重的肾脏疾病。这时，胡医生才上前为梁先生量体温、听心肺、测血压，并吩医院化验尿液。做完这些检查，他对王老先生说：“我倾向于您的结论，不过最终诊断还得等化验数据出来。”不久，化验结果送来了，他对王老先生不用任何设备设施能作出与自己同样的诊断，感到由衷的佩服。他随即诚挚医院实验室参观，感受现代西医的不同。王医生却没有去，只是说他希望一定不要让我们的学生忘记了自己祖先的脉理与医道。在胡美的再三邀请下，王老先生后来每个学期来校为学生讲授一次中国医学理论。这不仅让学生受益非浅，也给胡美了解中国医学之道提供了很大的帮助。
读过胡美的这段经历，我一直在想：一个学习西医的美国医生，能以一种海纳百川的胸襟对待中医，不能不说难能可贵。他无疑要算是一位找到了获得自身比较优势钥匙的人。与其相比，不难看出，今天那些遇事先贴标签，一味排斥他国文化的做法是多么的幼稚！那些指责“中国传统医学是巫术，不能治病”的所谓外国科普作家又是多么的无知！我们是不是该向他们每人赠送一本胡美先生的传记呢？
（作者简介：鲁建文，年1月生，湖南浏阳人，曾担任浏阳市*协主席、市人大常委会主任。）
浏河之声
相守相望、相助相成
长按